第十一章

第十章 飞越绝境(下)
　　在苏烟和赵大全紧张的目光中，小虎翻身而下，落在下方一米处的凸起石块上。面对石壁缓缓蹲下，双手扣住石块边缘，只见他猛吸几口气，整个人探下，完全靠双臂的力量悬在空中。
　　”啊！“苏烟控制不住情绪，双眼吓得忙闭上不敢再看，赵大全还好点，不过从他紧绷的面孔和咯咯直响的咬牙声来看，内心也是紧张到极点。
　　小虎却没受两人紧张的影响，曾经采药的经历让他翻下山壁的瞬间就将注意力全部集中，鼓鼓的双臂一用力，身体微侧，脚尖准确的踩住一处凸起。
　　脚下的小石头在微微晃动，小虎不敢迟疑，固定住身体后，头略低，迅速找到下一个落脚点，在赵大全呆滞的目光中，人一缩，双手扣住隙缝，身体垂下，双脚再次踩住观察好的裂缝。
　　”好样的！“
　　见小虎敏捷而稳健地转身腾挪，利用微小的凸起和裂缝缓缓的下降，赵大全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
　　”他怎么样了？“苏烟还是不敢睁眼。
　　”快到底了！“
　　”真的？“惊喜声中，苏烟睁开双眼，正好见到小虎双手一松，整个人如石头般坠下。
　　嘴一张，下一秒，苏烟又将尖叫生生吞下，小虎在山坡上翻了几个滚站起，正满脸得意的向两人招手呢。
　　”这小子想吓死我！“看来赵大全也吓的不轻。
　　此时的小虎并不象脸上的笑意那么轻松，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一样，急促地喘息声中，成串的汗珠从脸上、脖颈上趟下，双手更是剧烈的颤抖着，火辣辣的掌心、手指皮肤几乎全部磨破，鲜血淋漓。
　　没等气息匀过来，小虎就拖着还在哆嗦的双腿走向树林，直奔树枝间缠着的滕曼。
　　枪声响过，正在山道上奋力挺进的红军都紧张地散开做好战斗准备。
　　等了一会，没什么动静，从后面急冲冲上来的红34师红100团团长韩伟紧张地问哪儿的枪声。
　　”好像是那边！“一名战士不确定地指指远处的山顶。
　　将望远镜对准那山顶一看，朝伟的嘴巴唰的一下就张大到极点。事实上，换成任何一个人，看到山壁上有个人象只壁虎样在游动，都是同样的反应。
　　倒吸口冷气，韩伟微微调下焦距，镜筒中的人影清晰了点，灰色的军服，”是自己人？“惊疑声中，手微抬，镜筒中又出现两个人头，军帽上的红五角星证实了韩伟的猜测。
　　枪声、攀爬，山顶的红军，大脑急转间，韩伟根据有限的信息做出了判断，这几个红军被敌人围困在山顶，正在尝试突围。
　　可还有几个问题解释不同，怎么只有一声枪响？后面尾随的敌人呢？
　　自己的同志当然要救！可派兵绕路去的话，所需时间太多，而部队本身就在紧急转进途中。
　　沉吟数秒，韩伟看向一名指挥员，”黄连长！“”到！“”你带一个排去那边山坡接应同志！“”接应同志？“连长茫然看了眼远处，因为光线问题，山道上的红军用肉眼是看不到山顶上情况。
　　”对，上边有几个同志！“韩伟确认了命令。
　　”是！“
　　连长不再有疑问，叫上一个排冲向山坡。
　　再看时，山壁上已没有人影，上面两个红军在拼命挥手，应该是注意到这边派人去接应了。
　　看来能攀爬的只有一人，不知道后面的人怎么下来？韩伟担忧的叹了口气，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
　　默默地向这几个红军敬了个礼，韩伟下令部队继续前进。
　　”太好了，同志们来救我们了！“苏烟如同小孩似地雀跃着，赵大全倒是保持着冷静，最关键的还要看小虎能否平安地攀爬上来，不过想到小虎之前利落的动作，应该问题不大！
　　小虎没有让两人等待多久，将编好的滕曼缠绕在身上，又一次到山壁下。向辣乎乎的双手吐了口唾沫，狠狠一搓，呲牙咧嘴着腾身一越，沿着下来的路线向上攀爬。
　　虽有前面的经历，苏、赵两人还是紧张得有种窒息感觉，恍如一只灵活的猿猴，只见小虎瘦削的身体在凹凸山壁间闪转腾挪，缓缓但又坚定地向上推进着，在他的身后，一块块凸石和缝隙皆被染上红色。
　　苏烟和赵大全迸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虎，就在对方到了那个宽大突石下方，落在外面的背影却停住了，久久没有动作！
　　”怎么了？“苏烟紧张地问，赵大全绷着脸摇摇头，下面的情况只有小虎清楚，又不敢大声询问。
　　死死贴在山壁上，小虎绝望地看着那快小小的凸石，根部肉眼可见的裂缝告诉他，这块石头再也无法支撑他的身体。
　　周边已没任何可借力之处！
　　将藤蔓甩上去？那块石头突出足足有半米多，踩在缝隙间的小虎根本无法发力！
　　下去重新攀爬？双手锥心般的疼痛、快脱力的身体，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而敌人更不可能给他恢复的时间！
　　难道就这么放弃？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牺牲在眼前？
　　不甘、愤怒，在小虎的眼中的燃烧，瞪着泛红的双眼向两侧更远的地方望去。
　　左下侧一棵树映入眼帘，光秃秃的枝干蛮粗的，唯一可虑的是扎根有多深！
　　不愿意放弃战友的小虎在数秒内就做出了抉择！
　　估算下距离，小虎腾出一只手解开滕曼，先在三米处打个活结，然后手嘴并用又打了个大结，死死卡在缝隙间，用力拉拉，很牢。做完这一切，小虎急促地猛吸几口气。
　　”小虎，怎么了？“苏烟和赵大全再也忍不住，压低着喉咙开始呼唤。
　　突然，一直没有动静的背影向下坠去，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身体又向左侧晃去。
　　在苏、赵两人惊恐的目光中，小虎将身体晃到那棵树上空，绳索也将绷紧那一瞬间，狠狠一抽活结，身体迅速坠落。
　　哗啦的声响中，小虎重重砸在树上，不顾浑身上下的刺痛，死命搂住树干。
　　”咯吱！咯吱！“树枝一阵乱摇、”哗啦啦！“碎石脱落掉下山谷，在所有人的祈祷中，这棵树奇迹般撑住了！
　　”小虎，没事吧！“感觉快透不过气的赵大全忙低声问，见小虎挥手，才松开紧握成一团的双手。
　　”吧嗒！“一根滕曼甩了上来，赵大全连忙抓住，然后和苏烟奋力将军装几成破片的小虎拉了上来。
　　只见小虎脚一软，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苏烟正要上前搀扶，他挥着血迹斑斑的手，有气无力地道，”你们快先下去！“知道现在每一秒都事关生死，赵大全扯过苏烟，将滕曼系在她腰间，然后将另一头死死绕在一块巨石上。
　　”下！“
　　轻喝声中，苏烟翻下山涯，随着赵大全将滕曼逐步放出，身体缓缓滑下。
　　”排长，小虎上来了！“
　　一直留意着另一边动静的牛壮，第一时间就向宋炎华汇报。
　　心脏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宋炎华尽力平息着情绪，继续朝下面喊道，”钱主任，我这儿还有一个女同志，你能确保你部下不祸害她吗？“本来钱昆对这个一会这条件一会那条件的宋炎华已有点不耐烦，听到对方终于开始提出实质性条件，便耐着性子做出保证。
　　”苏烟下去了！“、”赵排长下去了！“
　　”你过去！“
　　牛壮在宋炎华不容置否中的命令声中，只得收起枪掉头爬离。
　　已到最后关头，宋炎华反而更冷静，听出钱昆语气已十分不耐烦，便抛出一个大大的馅饼，只听他道，”钱主任，如果我们提供红军的一个重大情报，你们能给什么好处？“闻言，钱昆的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呯呯急跳，但语气依旧保持着平静，”好果情报属实，我保你当个连长，其他人当排长！“”钱主任，我们只要钱！“”那更好办，至少可以给你们一千大洋！“钱昆直接甩出一个让人心动的数字。
　　”太少！“让他没想到，对方却并不满意，”如果是中共中央的绝密呢？“中共中央？绝密？钱昆被刺激地几乎要跳出来，口一张，一个让人疯狂的数字脱口而出，”一万大洋！“其他囯民党军士兵听的个个目瞪口呆，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宋炎华。只有几个理智点的军官嘀咕着，有钱没命，又有何用？
　　撇了眼后面，已没有人影，宋炎华便道，”一万大洋？我得去和他们商量下，还请钱主任稍等！“”给你们五分钟！“钱昆给出了最后期限。
　　”好的！“
　　宋炎华心中乐开了花，不消两分钟自己就能下去了，五分钟后钱昆看着空无一人的山顶会是什么反应呢？
　　看了看手表，刚准备计时，眉头一挑，钱昆死死扫视着山顶，还是没有枪口！
　　警觉顿生，明白上当的钱昆气急败坏地吼道，”全体冲上去！“听到命令，脑子还没转过弯的士兵们乱哄哄得一涌而上。
　　就在钱昆发现不对时，宋炎华左手抓住滕曼上端，右手抓住下端，身体微微后仰，两腿分开。
　　只见他猛吸一口气，双腿一蹬，跃下山崖，滕尽身体晃向山壁时，双腿再次用力一蹬，向后晃动时，右手轻松滕曼，身体继续下坠。
　　”宋排长，快！“
　　树林边，苏烟拼命挥舞着拳头，赵大全三人则举着枪。所有人表情都非常紧张，从山那边传来的动静来看，敌人已发现上当。
　　”人呢？“第一批冲上来的囯民党军士兵看着空荡荡的山顶不知所措。
　　”那边！“
　　随后上来的钱昆指挥着士兵冲向另一边。
　　当第一个人影出现在崖边时，宋炎华刚落地，撤脚就向朝他拼命招手的苏烟冲去。
　　”呯呯呯！“
　　三名敌人应声倒下，可赵大全他们只有三支步枪，根本无法压制如此多的敌人。
　　”射击！“
　　在钱昆疯狂的吼叫声中，一支支步枪、花机关喷吐起火焰。
　　一粒粒、一串串子弹呼啸着掠向以之字形奔跑中的宋炎华，前边、后边、两侧不断溅起灰尘。
　　”快呀！“苏烟带着哭腔的喊声充满绝望。
　　赵大全三人极速射击着，可随着敌人人数的增加，对方火力越来越密，也越来越集中。
　　子弹不停在身边掠过，用尽全力，宋炎华离树林还有一百多米。
　　一百多米，全速下，也就十几秒的时间，可宋炎华已没有力气，望着拼命招手的苏烟，欣慰的一笑，然后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倒地。
　　如雨的子弹瞬间聚射过来，宋炎华又奋力翻滚几下，就在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之时，树林中响起密集的枪声。
　　惨叫声接连响起，正在恣意射击的敌人被突然出现的火力击倒一片。
　　一粒子弹几乎是擦着钱昆的耳边掠过，吓得连忙趴下的他发现，已没有一个士兵还站着。
　　”开枪！射击！“
　　在钱昆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士兵们硬着头皮趴在尸体或伤员间开火。
　　不过在对面密集的火力压制下，再无人敢冒头瞄准射击。
　　枪响瞬间，苏烟等人转身望去，几十名红军边射击边冲过来。
　　”自己人！“
　　四人顾不上和上来的红军打招呼，又急忙回身，只见宋炎华又在奋力奔跑，这次，追逐他的子弹少之又少。
　　终于，在苏烟喜悦的泪水中，宋炎华一头扎进树林。
　　”同志们，快走！“
　　奉命来救援的连长留下一个班断后，护卫着宋炎华一行匆匆离去。
　　”谁第一个下去，就官升一级，奖十块大洋！“面对钱昆开出的奖励，在一名胆大的士兵惨叫着坠下山崖后，再没人敢去碰滕曼。
　　笑话，在枪口下攀爬，那就是给红军当活靶子！
　　直到断后的红军撤去，他们才敢站起，望着远处山道中长龙似的队伍，钱昆狰狞着吼道，”宋炎华，不将你擒杀，誓不为人！“望着疯狂的钱昆，队伍中一名胆大的士兵捅捅同伴，小声道，”老油条，钱阎王是不是疯了？“”你才疯了！“同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等钱昆发泄一通，中尉上来请示下一步行动！
　　”先回师部！“
　　命令让所有人放下悬在半空的心，他们原以为钱昆会不顾一切地追击。
　　”看来没疯！“那名士兵又嘟囔一句，惹来同伴一阵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