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四章 狂轰烂炸
　　时间向前推三个小时，完成掩护任务的红33师奉命向水车一带转进。
　　一直以不愠不火之势尾随的周浑元部第96师突然从侧翼猛攻红5、9军团防御阵地的结合部。
　　正在进行交接阵地的红军措手不及之下，结合部被突破，大量敌军涌入。
　　好在红9军团反应及时，集结的主力迅速反击，冒着对方猛烈的炮火，用刺刀和手榴弹将突入的敌军逐出重新夺回缺口，将阵地完整地交给赶来的红34师。
　　让红军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营的敌军在冲入防御圈后，没有参与巩固突破口地作战，反而是疯狂得向前突进！由于当时战况危急，红军注意力全集中在缺口，竟没人发现有股敌军已深入防御圈！
　　这股囯民党军是第96师警卫营，无论是装备还是人员素质都极其强悍！之所以敢如此深入，除了本身就是敌之精锐，还有个对中共和红军极度仇恨的指挥官，第96师政训处主任钱昆。
　　钱昆，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五期，在军校期间，其父被中共一支游击队以土豪劣绅罪名处决，家产没收。
　　收到消息，钱昆当即立下血誓，与中共不共戴天！旋即被复兴社吸收。
　　连续几次行动中，钱昆对中共地下党下手毒辣，被复兴社上层注意，经过考察进入特务处。
　　在特务处安排下，军校毕业后钱昆到第96师政训处任中尉副科长，接连参加对中央苏区的第四、五次“围剿”，双手沾满红军和革命群众的鲜血，凭着屠杀加上特务处的暗中操作，官至中校主任。
　　警卫营本来是担任督战，但在疯狂的钱昆怂恿下也冲进缺口。
　　疯狂不等于愚蠢，钱昆知道第96师没有能力守住突破口，因此一进去后就命令警卫营向纵深突进，在红军主力反击前隐入茂密的山林。
　　沿着崎岖山势侦察前进的警卫营在钱昆严令下，没有攻击山路上三三两两的掉队红军，直到咬住庞大的中央纵队。
　　让人意外的是，钱昆继续让警卫营隐蔽，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包括营长在内的所有军官谁也不敢询问这名心狠手辣又有背影的主任！
　　11月30日，当值了半夜勤的宋炎华被牛壮叫醒时，浑身上下如同散了架，忍不住轻轻呻吟几声，睁开曚眬双眼，发现四周还是漆黑一片，忍不住骂了声。
　　“排长，要出发了！”
　　“出发？”一激棱，昏昏的脑袋马上清醒，这才发现四周人影晃动，忙翻身起来，边打包行李边小声问怎么了。
　　“不知道！”牛壮也是一脸茫然，几分钟前上面突然命令紧急出发。
　　浓浓夜色中，长长的队伍再次蹒跚前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憔悴和紧张。
　　谁也没发觉，山林中，一股养精蓄锐的敌人也同步跟进。
　　中央纵队提前出发的原因很简单，湘江西岸，守卫通道的红1、3军团情况危急！
　　凌晨两点，桂军和湘西动用六个师兵力同时从东西两侧向红军各防御阵地发动轮番攻击。
　　激战两个多小时，红3军团就击垮桂军四次进攻，但自身伤亡也越来越大，红6师抢修的第二道工事也全部被炮火摧毁，只得放弃新圩撤到附近山地的最后一道工事。
　　“师参谋长、政治部主任、红14团团长、参谋长牺牲，红15团团长、政委重伤！”接到电报，设在界首渡口几百米远的祠堂里的红3军团指挥部，军团长彭德怀脸色铁青，焦虑的眼光盯着作战地图上的一个地点——界首南五里远的光华铺。
　　红3军团剩下的兵力已全部顶在光华铺，再无一兵一卒可增援红五、六师。
　　“告诉李天佑(红五师师长)、曹德清(红六师师长)，老子就在界首，中央纵队还在东岸！”
　　“是！”
　　“同时电告军委，就算彭德怀求他们了，能不能让中央纵队再加快点速度！”
　　见参谋犹豫不动，彭德怀两眼一瞪，吼道，“还不去？！”
　　“是！”
　　参谋离去后，看着电报上的名单，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清楚，在中央纵队渡过湘江之前，这份名单还会继续。
　　收到第3军团电报后，博古等人也知道战况恶化，便决定中央纵队提前出发，但还是拒绝其他军委委员放弃辎重的建议。
　　天一亮，堵截的湘军、桂军向红1、3军团发动更为猛烈地攻击，追击的中央军各纵队也从各个方向红5、8、9军团发动压迫式进攻。
　　中央军空军和桂系空军也倾巢而出，发动开战以来最为猛烈地空袭。
　　战机在湘江上空呼啸掠过，炸弹、子弹雨点般罩向浮桥。
　　“轰轰轰！”一团团水柱溅起。
　　“嗖嗖嗖！”一串串子弹乱飞。
　　这一切没有阻住红军的决心，一队队战士冲上浮桥，不时有人中弹倒入江水。来不及悲伤，更来不及救援，后继的战士顶着狂轰乱炸扑过湘江，顾不上休整，又一队队投入已成血肉磨盘似的阻击阵地。
　　偶尔有枚炸弹命中浮桥，将一切轰成碎片。后面的战士毫不犹豫跳入冰冷的江水，用备用的木板抢修起来。
　　每一秒，都有战士栽倒在江水中，每一秒，江面的红色更深一点。大量重伤的战士漂在密密麻麻的尸体间，没有呼救，也没有怨恨，带着对亲人的思念，静静地等待着生命终结。
　　天亮不久，中央纵队终于走出山区，望着一马平川的平原，人群欢呼不已，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他们已失去山岭的庇护！
　　一架敌机晃悠悠地出现，就在队伍四散躲避时，转了一个圈又走了。
　　苏烟边拍着尘土边盯着扬长而去的敌机嘀咕着，“白狗怎么不炸了？”
　　“侦察机！”宋炎华的脸色十分阴沉，牛壮和其他有经验的战士也是个个紧张万分。
　　已经有指挥员领着战士通知队伍散开前进。
　　苏烟显然没明白侦察机的含义，还是和同伴轻松地欣赏着湘南平原景色。
　　宋炎华朝牛壮使个眼色，后者默契地一起贴到苏烟两侧，轻轻道，“苏烟同志，等会跟紧我和牛壮，千万别乱跑！”
　　“怎么了？”看着苏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宋炎华苦涩地吐出两个字，“空袭！”
　　见苏烟还是毫不在意，宋炎华嘴一抿也不多解释，而是和牛壮加强戒备。
　　没有多久，苏烟就知道了什么是大规模地空袭！
　　当庞大的敌机群出现在天际，宋炎华就将苏烟扑倒在地，和牛壮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敌机航向。
　　“轰轰轰！”
　　透过宋炎华的身体，苏烟恐惧地看着连绵不绝的火球在四周腾起，弹片、泥块、碎物、人类肢体飞溅，爆炸声、惨叫声、呻吟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天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这才是灾难的开始，毫无军事技能的挑夫队在十多架战机轮番轰炸崩溃了，不顾战士们的劝阻，象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投光炸弹的敌机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两两一组，压低机头，对着乱窜的人群就呼啸扑来。
　　“哒哒哒！”
　　几十道火舌布满整个天空，下一瞬间在人群中掀起满天血雨，弹雨所过之处，惊慌失措的挑夫和趴在地上的战士被大口径子弹撕成碎片。
　　一群挑夫哭嚎着向宋炎华他们所在方向冲过来，而一架敌机正在调准机头。
　　“快跑！”
　　发出示警的同时，早就蓄势的宋炎华和牛壮象两头猎豹猛地窜起，拽着苏烟紧跑数步又直接趴下，只压得苏烟闷哼连连。
　　不过，当两串火鞭从之前的地方扫过，留下满地的血淋淋尸体和伤员，苏烟只剩下恐惧。
　　军委二局的队伍除了赵大全的警卫排动作快，只牺牲了两名战士外，非战斗人员损失惨重。
　　乱窜的挑夫给整个纵队带来巨大灾难，他们成为敌机的活靶子，将死亡带到各处。
　　又一处红军被挑夫淹没，两名与宋炎华承担同样任务的战士带着“管家”刚想躲避，却被人群裹住，随即被弹雨覆盖。
　　一名战士和“管家”倒在血泊中，另一名战士两腿断成两截。
　　忍着锥心的疼痛，战士拖着断腿奋力爬到“管家”身边，略一检查，发现已没呼吸，就根据指示，从遗体左口袋掏出一只沾满鲜血的黑色小布包。
　　渐渐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这只比生命更宝贵的布包，在意识弥漫之际，战士手一扬，将口袋扔进火堆，望着腾起的火焰，头一垂，缓缓闭上双眼。
　　不远处，一名战士将这一幕的点点滴滴看在眼中，记在脑中！
　　肆虐的敌机终于离去，各级指挥员指挥战士救治伤员、收扰挑夫，统计损失。
　　周恩来、朱德、毛泽东、王稼祥等军委委员们个个皱着眉宇巡视着狼藉的队伍，只有博古等少数领导人还在安慰着战士，“同志们，再坚持下，湘江就在前面，坚持就是胜利！”
　　另一边，钱壮飞表扬了几句宋炎华和牛壮，让赵大全组织救援就匆匆去找李克农。
　　两人将掌握的情况一交流，发现牺牲了一名“管家”，另三人在宋炎华等人的护卫下安然无羡，而殉职“管家”保管的材料也被警卫在牺牲前按规定销毁！
　　这只是个意外！两人得出一致结论！
　　当中央纵队再次前行，远处，少校放下望远镜，不解地问道，“钱主任，共匪刚才大乱，为何不趁机攻击？”
　　“大乱？”钱昆哼了声又道，“好戏才开始！”
　　少校眼睛一亮，指指天上，见对方点头，不由兴奋地连连挥拳。
　　果然如钱昆判断，接下来的时间，每隔两三小时，囯民党空军就光临一次，对暴露在平原上的中央纵队狂轰乱炸，大量杀伤红军有生力量的同时，也有效得减缓红军前进速度。
　　又一名“管家”和警卫连同他们守护的秘密消失在敌机轰炸之下！
　　李克农和钱壮飞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剩下两名“管家”的贴身护卫力量增加到四人！
　　红军战士可以用坚韧无比的毅力忍受敌人无穷无尽地轰炸，可挑夫们只不过是看在几块大洋的份上才随军行动，看到伤亡人数急剧上升，挑夫们再也控制不住恐惧，开始三三两两地扔下辎重溜走。
　　刚开始还有战士拦阻，但随着人数如雪球般滚大，各级指挥员放弃了，无数笨重的机械布满平原，而相对应的是，随着中央纵队的不断瘦身，空袭停歇期间地前进速度有了长足提高。
　　在此期间，军委收到两封至关重要的电报。
　　第一封是林彪、聂荣臻、左权联名拍给军委的特急电报，“……如敌人明日以优势兵力猛进，我军在目前训练装备下，难有占领固守的绝对把握。军委须将湘水以东各军，星夜兼程过河。一、二师明天继续抗敌……”
　　收到电报，军委极为震惊，不同于之前得委婉，这次林彪他们明确指出，红1军团最多还能支撑到明天，留给中央纵队的时间已无所剩无几。
　　第二封来自于“蝴蝶”，蒋介石非常满意今天的空袭效果，决定明天继续实施，同时电令李宗仁，严令桂军派出不少于十架战机参战！
　　这也就意味着，明天中央纵队将承受更为猛烈地空袭！
　　至此，最高负责人博古终于明白局势已恶化到什么程度，同意扔掉所有辎重，全军连夜轻装急行军！
　　命令迅速传达并执行，所有机械包括没有弹药的火炮全部就地掩没，没有了这些累赘，中央纵队及后卫三个军团主力以惊人速度向湘江扑去。
　　与此同时，中央局、中央军委、总政治部联名发电报给红1、3军团，“明日战斗，关系我野战军全部……我们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
　　收到电报，林彪和彭德怀不约而同命令将内容传达到每一名战士！
　　时间几乎是在防御者读秒中过去，在战斗最紧要关头，湘军一部甚至打到红1军团指挥部附近，要不是少共囯际师决死抵抗，林彪、聂荣臻就要被敌人俘虏。
　　终于，夜色降临，敌军的攻势减弱，遍体鳞伤的红军借机调整部署，准备明天的最后决战。
　　中央纵队连续强行军，开始不断有人体力不支而掉队，殿后的收容队人数剧增。
　　苏烟和另一名扭伤脚踝的“管家”就是其中一份子，被收入收容队后，宋炎华和加入护卫的赵大全一商量，这样下去可不行，决定轮流背负。
　　就在宋炎华准备向快趴下的苏烟开口时，突变发生，两侧枪声大作，无数子弹卷向毫无防备的收容队。